圈地自萌,先撩者low。本命素还真、史艳文,吃正常成年人的爱情,拒绝炼铜女化
 
 

【素史】乞丐皇帝(39)

素还真呛了一口。

红茶喷到了时间城主坠珠染光的衣袍,隽满云绣时针的领口也稍沾一点湿润,饮岁光使三魂七魄当场吓飞。

“城、城主?!”

窒息般抽了下喉咙,饮岁一把抓住绅士礼帽,看素还真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杀到皇帝面前,大逆不道的叛军反贼,龇牙咧嘴五官扭曲。

素还真好不容易缓和了呼吸,俊逸风雅的气质早就被他抛之脑后,手忙脚乱地站起来,尴尬望向时间城主。

但见那位优雅从容的代拨时间之主,丰润粉泽的发丝划过肩上沾星曳月的斗篷,眉目平静,唇角带笑,眼神中略略染就几分意味凛然的幽深,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。

哒的轻响。

饮岁瞳孔紧缩,抓住礼帽的手指险些扣下头皮,只想尖叫。

素还真瞠目结舌,涟漪般的眉不自觉抽动,强颜欢笑道:“素某失态,还望城主莫要见怪。”

“无妨,”时间城主波澜不惊地将斗篷上的盘扣解开,随手丢弃在乳白大理石地面,露出矫健劲修的躯干,“不过是意外而已。倒是难得见素贤人如此激动,莫非是那化体又出了什么事?”

素贤人。

这三个字从时间城主口中吐出来,素还真心口讪讪失调。

冷汗滑入领后,素还真看眼地上被他弃如敝履的斗篷,眼珠慢慢吞吞挪到了时间城主脸上。

时间城主靠向椅背,气势在这一刻再度拔高数丈,嘴角一勾,声音和缓。

“来,让本城主好好听听。”

……

“前辈慎重,艳文并非有意为前辈惹来麻烦,不值得前辈如此生气。”

天踦爵看眼史艳文,青年脸色青红交加,竟心虚地躲开了他的目光。

“……”眼睛微眯,天踦爵缓缓又道:“若有任何得罪之处,还请前辈看他年少无知上,高抬贵手。”

“一百零五岁,还算年少无知?”

天不孤手指轻挑,针尖跃跃欲试,兴趣越浓,脸色倒越危险。

天踦爵力道不减,须臾叹道:“艳文虽已是百岁有余,但因长年隐居,少经世事,心无杂念,胆大妄为,故此时常有些荒诞之举,并非故意冒犯前辈。”

胆大妄为?荒诞之举?

史艳文意欲争辩,却被天踦爵一个眼神压住,只得强忍不适,在这尴尬的争锋中试图稍稍远离那针,像热锅上的蚂蚁,心急火燎。

天不孤要正冷傲孤僻到不许人多看一眼,便是砍他一刀都使得,这里……可不兴针对啊。

“前辈息怒,晚辈游历苦境,实是对诸前辈敬佩得紧!”他窘迫地挣了挣手臂,腕间细丝又紧几分,顿时僵住,迟疑着说:“并无其他意思。”

再怎么说,这个部位都太危险了。

竹上挂着的名条轻轻晃动,竹篱落下一点雪白,随即白雾弥漫,雪花纷纷扬扬而下。

天不孤挑着银缕细丝,打量了眼史艳文。

他自然看得出小子眼中纯净,也自然察觉得到史艳文身上的确有种还未抹去的天质纯颖,不然龙首何必教养在膝下?

但若说他少不经事,却是言过其实。

天不孤指尖一松,银针一闪,刺入史艳文气海半寸,“听素贤人说来,对史艳文倒是颇为了解?”

天踦爵看眼那针,见是在梳理气海混乱的真气,当即松口气,也将玉晶杖松开。

“仰赖梵天之故,素某的确与艳文认识……已久。”

若论起来,还是心会神交,只不过目前所知,都是史艳文自己说的东西,素还真也未曾发现任何佐证。

史艳文松口气,又动了动手腕,“前辈,您可以放手了吗?”

这个姿势多少有些怪异,不妥不妥。

“勿急,”长指一勾,苍白的面孔上掠过异色,天不孤道,“你竟然还有力量可以透支,看来龙首予你的保护倒是多余了。”

捆住手腕的银线忽然松开,旋即却如游光般贴着臂弯筋脉钻进袖口,过三阳、曲池,猛地一滞。

真气如遇铜墙铁壁相互冲击,史艳文蓦地手臂剧震。

幸而天不孤按得紧,那丝力量才没被他突然震碎。

“这等凶险之招,也是迫于无奈才使用。”长杖杵地,天踦爵看眼史艳文,心下诧异,“前辈可有办法彻底修复他的筋脉?”

史艳文脸色霜白,只觉臂膀胀痛不已,待过两息,一股寒冰之力骤然穿过滞涩的脉络,人才缓了口气。

“多谢前辈。”

“现在道谢,为时尚早。”天不孤终于松开手,“纯阳金刚体再如何强大,也禁不住如此消耗,你这丹田气海一片凌乱,倒不像是只有一人的力量。”

天踦爵倾身搭脉试过一试,手上怦动的确顺畅许多。

他同史艳文对了一眼,不经意间又忆起前日晚上的事情,走了半步停在竹椅之后。

“中途调理过。但因上回并非素某替他调理,还属前辈轻车熟路,所以才来拜访。”

幢幢阴影下,尸体面目愕然,平添几分沉重。

天不孤动作稍缓,端详着史艳文脸色施针,“何时出的事?”

“前日傍晚。”天踦爵答。

“事后都是你一个人帮忙调理,再无旁人插手?”

“是。”

“哦,”天不孤淡然又问,“公开亭距离此处虽不近,来此至多两日,为何用了三日?可是路上有人阻拦?”

天踦爵不觉有异,正色说:“艳文身体不适,故行得慢了些。”

见他打听得如此详细,史艳文尤恐又生误会,便摁住扶手温声解释。

“素贤人将伤势压制得极好,晚辈也知凝涩之处甚多,所以这一路也未曾动用真气。”

掏空的力量就像被盘剥殆尽的保护壳,露出里面最无防备的软肉,一点风吹雨打都受不得。

天踦爵温柔小心,史艳文倒是觉得赶赶夜路也没什么要紧。

“是么,”天不孤听他声音清朗,倒想起那软绵咿唔的童声,轻轻一笑,“是素还真在保护你啊?”

“是的,前辈。”史艳文认真地回答。

他对素还真心怀感激,坦诚也无不可。

但天踦爵却又觉得哪里不同。

雪花飘过烟波江,飘过天踦爵的手指上,他喉结泛痒,低眉看去。

雪沫沾襟,史艳文侧首,红印上落着一粒晶莹雪片,被风吹进锁骨。

腕上金镯被天不孤捏得变了形,医邪手指苍白,可纤长漂亮的指甲上却染了绯红蔻丹,把青年的手揉得战栗哆嗦,留下两道指痕。

那衣领也在挣扎中被蹭开了,把残留的痕迹都露出来,像明月玉色上不小心擦上的胭脂,旖旎微妙。

天踦爵张了张嘴,但看史艳文浑然无觉,又实在不好出口。

他揉揉掌心,竟发现手中全是冷汗,迷惑之时,视线又落在史艳文身侧的发上。

史艳文有着墨缎般的及腿发,洇雪润光,颜丹鬓绿,倾泻如瀑,揉进臂弯里时像是禁锢住了一捧水。

这位美丽姚娆的红衣大夫也有一头长发,方才动手时一番混乱,这相似的墨便纠缠在一起,发尾交叠,不分彼此。

他再看两眼,胸口忽然涌出一股莫名怒火,情绪全然不受控制,连真气都在暗暗翻涌!

指骨骤紧,天踦爵呼吸稍急,化体竟有些恍惚。

热起来了。

伸手搭着竹椅后方的翠竹靠背,竹椅发出细微的吱呀声,风雪簌簌狂狂。

他盯着史艳文,热得丹田生火,口干舌燥,皓齿明眸都迅速干涩起来。

——你,快点,素还真……快点。

“素贤人。”天不孤出声,“你身体不适。”

史艳文下意识仰头,瞳中却落进倒挂的星河,天踦爵退后半步,离开了他的视野。

隽清明秀的面上薄带绯色,瞳中清辉覆上雪雾,天踦爵颌骨绷紧,目光定定落在医邪身上,年轻的面容陡然多了几分成熟变化。

“前辈,”史艳文轻声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四目相对,医邪盯着天踦爵印堂中的红,再扫了眼史艳文眉眼中的关切,然后说:“屋后有清泉。”

至此时,天不孤同史艳文对视一眼,才终于有些“少经世事”的感悟。

天踦爵欲言又止,面上又红两分,青筋凸起的手捏了捏眉头,而后声音低哑道:“多谢。”

说完转身,只给史艳文留下个疾走如奔的影。

停步之间,稍带艰涩。

史艳文一头雾水,他可不记得素还真受了伤。

待想坐起来,却被银针一瞬点住穴道,又鸦雀无声地躺回去,无辜地望着医邪。

医邪若无其事,将最后的银针落下,约过帮个时辰后,才解了他的穴道。

史艳文通身一缓,丹田虽然仍旧空虚,可先前那凝涩之感却减轻许多!

“多谢前辈再次援手。”

史艳文坐起来,伸手按按胸口,气海果然也是空的。

天不孤却好奇问:“素还真是怎样替你调理的?体内还是如此多的杂气。”

“杂气?”史艳文分心回忆片刻,皱眉道:“那时有人偷袭,晚辈勉力一扛,此后便记不大清了。”

“你体内除了两道佛门之力,还有两道清气,其中一道清气极为强悍,将其余三股力量强行压制,你才有机会行走如常。”顿了顿,天不孤又道:“若是此气主人出手,温言倒也不必来此一遭。”

史艳文闻言,眼睫轻往下压。

风雪越来越大,霞色尽掩,他眸底情绪撤得干干净净。

“难怪……那是吾故乡师尊所留。”

他就说好端端的,他就说自己怎么会突然恢复真身,原来是那个人动的手。

史艳文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侧头望向地面那具尸体,放大的瞳孔中一片茫然,映着风雪靡靡、竹影幽幽。

“若不是他,艳文大约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一无所知吧。你看他……火中取栗,死得多冤。”

天不孤微眯起眼,忽而探出手指,将人拽坐到眼前。

左眼暗光流转,医邪从那毫无惧色的蓝眸中,徐徐品出几分无瑕坚毅……及一缕死气。

“怕死吗?”他轻轻勾唇,别有风情。

“怕。”史艳文惊了惊,旋即迅速冷静下来,洒然一笑,“但闻前辈奇采过人,死神天敌手中几无败绩,晚辈对前辈颇有信心。”

天不孤低沉道:“你若只是个孩子,这话还有些可信度。若是现在,吾只看出两个字。”

“愿闻其详。”

“风流。”

天不孤言辞轻吐。

史艳文眼珠一转,目光不避不闪。

“流风余韵是风流,舞榭歌台是风流,安居乐业是风流,云卷云舒是风流,文章华美是风流,百代传奇、风度凛然、荣宠尊贵、死生契阔亦是风流!晚辈看来,这些都是上等风流,唯有那龌龊之辈,脑中只有轻浮韵事,好色无能,此乃下等风流,不值一哂。‘古今风流,宋有子瞻,唐有太白,晋有东山’【1】,皆为绝代名流,晚辈不才,效仿先贤,有一腔饱览山水名胜、遍赏佳人雄士之雅思,虽然风流却不下流,看前辈如看绝代风景,自以为乃是上等风流!”

好个怜牙悧齿的后辈。

“哈!”天不孤眉眼含笑,心情豁然,手指轻抚过他腕上金镯,“如此说来,吾与那白山黑水有何区别?”

“当然有区别,”史艳文一派正经道,“非晚辈风流,前辈亦是风流。晚辈之风流不过尔尔,前辈之风流便如此林、此雪,风月为伴、新雪寒魂,又难掩柔骨疏旷、雪后余香,‘是真名士自风流’。”

秉着爱美之心,他又镇定欣赏几息这位苦境名流,但过片刻就觉哪里不对。

天不孤似笑非笑,微带几分邪肆气息。

他眼皮一颤,缓缓抬头侧望。

天踦爵点着竹椅,色若桃花,满身是水,双眼被湿润的头发遮盖,只声音沙哑,散发着不明气息。

“好一个上等风流。”

史艳文眼色一变,下意识瞥向天不孤,难以置信。

天不孤摩挲着手指,挑眉不语。

手腕被蓦地抓住,天踦爵将他拽起就走。

“跟我来。”

“呃,”史艳文故作镇定地跟了两步,声音却有些慌了,“我们去哪儿?素贤人?前辈?”

雪过青竹,像谁掀起的白色披风,将两人身形瞬息包裹。

“年少无知,”天不孤靠上桌椅,闭眼玩味,“确实如此。”

……

时间城,光境迷离变幻。

素还真驻足回头,望着月下静若处子的人。

“城主,何必如此?”

“礼尚往来,”云海逐浪,如江豚翻腾,时间城主侧眸,“彼此彼此。”

“哎呀城主!”素还真长叹,抬手一拨,拂尘荡开云烟,露出浩瀚山岭,“看这浩繁人世,素某不忍他日变故,故此不过是略微点拨,城主却以咒术加持,这是否过了呢?”

“谁让时间神通广大,吾也不过也是时间授予的代管之人,无名兄先出一手触动时间,在下自然也要拨乱反正。”时间城主寸土不让。

素还真无奈极了,他望向前方。

视线穿过疏阔云海,抵达另一侧的客居大殿。

“城主年岁远高于在下,却与劣者斤斤计较,怕是有失前辈风范。”

“你的年岁也高于史艳文。”

素还真一默,少顷开口道:“吾总算明白,当年檀郎入我境时,为何要潜藏三百余年,在劣者身边一个甲子才敢略露面目。到底吾非东道,实在不够便宜。”

“客随主便,”时间城主转身,略带矜色,“你说这一局,是谁赢,是谁输?”

素还真无言以对,是他输了。

时间城主地位手段皆非自己可以比拟,若要胜之,还需谨慎。

不过这也无妨,他的目的已经达到。

他转过身,就要离开。

却在这时,云海另一边骤然传来碎乱蛩音,震耳欲聋!

轰隆隆如龙吟咆哮,顷刻间一道巨浪澎湃狂涌,瞬间扫过两人。

一缕异域生机,瞬息掠过时间城。

素还真脸色一变,瞳中射出两道精光。

时间城主更是愕然,本是胜券在握,被那生机疾掠过体之时,表情顿时变得古怪非常。

“哈哈哈!”素还真转悲为喜,放声大笑。

来此多年,他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,掌心蓦地出现半截碎裂铁链。

“生机,生机找到了!”

“怪道你要收史艳文为弟子,”时间城主语气复杂,“这种气运……”

素还真喜不自胜,将铁链往心脏按去,竟转身对着时间城主深深长拜。再起时,罗袖回身,大步流星,器宇轩昂。

“大道之气运,岂是如此就能抹去?多谢城主帮忙,素某感激不尽!”

时间城主:“……”

 

 

 

【1】明朝李贽《藏书·儒臣传八·苏轼》有言:“古今风流,宋有子瞻,唐有太白,晋有东山,本无几也。”


30 May 2023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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