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怎会不喜欢这张脸?”
素还真噙笑而起,负手而至落地窗前,瑰丽山河尽入眼底。
云烟浩瀚,重峦如浮,远近不同,在他眼中形成了似近又远的影。
史艳文抬起袖口,针脚熟密,他笑了笑,照常下床走到床边,脚步一转正对上他。
“你上回露出这张脸时,还是在大醉之中,还是他最喜欢的醉梦酒,”他轻笑一声,“怎么这次倒清醒地出现了?”
这该怎么回答呢?
素还真思忖几息,素白的手拨动云海,霎时改天换地,犹如神鬼手段!
然而他的语气却是极淡,“他喜欢的便是这幅面容,吾又怎会不喜?只是今时不同往日,你已有新的因果,眷恋于新的人生,吾自然可以放开手来。”
史艳文却叹了口气,“既然放开手,又为何要出现呢?”
“你不想见到我?是因为见到了他?”素还真语气玩味,“是所见所闻太合心意,让你‘乐不思蜀’了?”
史艳文答得含糊,“艳文又不是刘阿斗,吾倒也不在意见过什么、听过什么。”
素还真望着他坦怀的笑,好一个轻年才俊,倜傥轩昂,“你最在意什么?”
最在意的,自然就是关注最多的。
而答案毫无疑问。
“自然是真相。”史艳文神色恍惚,靠门眺向群峰之上的成排青鹤,嘴角噙笑,凤眸平静,“他跟想象中的‘素还真’不一样,我不曾见他时,以为琼华神人何等深沉、何等复杂,而今见了才知,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艳文自己先入为主,被你蒙蔽了心神。”
“他不复杂吗?”素还真不以为意。
“他也许复杂,但更多的是谨慎。”史艳文回望他。
“谨慎与复杂,不一样吗?”
“当然不一样?”
“说来听听。”
史艳文便细细一想,而后道:“他遇见我,明知艳文来者古怪,虽有防备警惕之心,却从来没有猜忌过我。他请我帮忙,也从未质疑过我会阳奉阴违。”
素还真微微勾唇,饶有兴趣般问:“他信任你,也许只是太过自信。”
“怎么,”史艳文也似笑非笑,“在下不值得信任?”
“你么,”素还真卖了个关子,少顷轻笑回道,“太年轻。”
“岂不闻白首如新,倾盖如故①?”
“邹阳之于梁孝王,言表忠心,譬比荆轲、李斯,此言虽美,为求生耳。孙权答曹操书,剥其野心,论其虚实,抨其诚意。你是需要向他表衷心,以身托人,择其安定②;还是需要玩弄虚实,刺探深浅?艳文……不要太好奇素还真,这个人魅力不浅,你会被他迷住的。”
素还真眉眼含光,史艳文顿时被他噎住,脑海中迅速划过那位素贤人聆听他说话时的认真体贴,眼神飘忽起来。
“艳文对他十分敬佩,想要结交而已。再则,人与人之间的交往,难道就定要全无秘密可言才行吗?”
“咦?敬佩,怎么不是倾盖如故了?”
“可世上便是有这样的人,萍水相逢便是一见如故!”
史艳文素来说不过此人,指甲刮过窗台上的木料纹路,耳根滚烫地转移话题。
“再者,艳文本是来此游玩,又不是来找他麻烦。艳文真心结交,一不求名二不求利,素贤人见多识广,难道连看人真诚的本事都没有?”
“你想对他真诚。”素还真眸底合下青年俊影,透彻的视线仿若顷刻间剖开他试图掩埋的秘密,“那你该告诉他,你认识我。”
笑意稍敛,史艳文收回视线,抬起眼帘,声音严肃,“我的确不认识你。”
素还真但笑不语。
投机取巧。
“你助史家良多,使我渡过重重劫难,令我年少得以肆意妄为,临终之前也一家团聚,艳文的确很感激你。”他侧过头,望着那灰瑟的影,“但我并不在你眼中,你所看见的只是一抹残影,甚至到我临死之前才露出自己真正的面容,与姓名。”
他细密的眼睫晒下灰蒙蒙的雾,把瞳中碧蓝渲染得浅淡黯然。
“那时我以为,你安排好一切,我们因果已尽。”
素还真眸光一颤。
“你失败了,没有离开九界,而后又来到苦境。”
史艳文语重心长。
“你的力量还在时空流浪吗?师尊。”
……
鹧鸪抖落羽翅,寒鸦栖上枝头。
点滴飞雪挂上檐台,天踦爵踏着琼枝迈进房间,绣春纹夏皆守在门外,无人觉察。
吕望生睡得正熟。
他行至床边,见床头挂着一只玲珑香薰秋,梨香清甜甘美,让侧身而眠的人身上也带了一股幽氛。
天踦爵迟疑了下,在叫醒小孩与潜入孩童心识之中权衡上下,最终选择了后者。
孩子时期的史艳文聪敏可爱,然而童稚单纯,许多事情都不好打听,即便记得些什么,说出来也可能是小孩子的游戏之言。
只有大人才有明辨轻重缓急的能力。
而且,他也很想见一见史艳文,这位好友与他立下的赌约这么快便有了进展,他自然要提醒好友莫要忘了输赢后的代价。
至于昨夜出现的人……是谁呢?
一面想着,吕望生抬指按住孩童眉心,将意识尽数沉入那具小小的身躯之中。而就在他闭目刹那,梦境之中亦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!
星河颤出重影,灿盛的月华模糊了视线,史艳文眼前人影时聚时散,仿佛随时都会被他驱逐而出。
素还真纹丝不动,只注视着面前的青年,眸中隐有一抹金芒。
“也罢。”
出乎意料的,素还真神色平静,眸底似更有几分复杂的追思之色,“吾仍要在此界多待些时日,你与他既一见如故,也是桩幸事。”
史艳文提起的心稍稍放下,这个人说话素来一言九鼎,宛若谶言。
“我与他相遇,是幸运的吗?”他忍不住好奇。
素还真莞尔,他肤光莹润,连嗓音也清遂迷人,“你还太小,所以不懂,”他背过身,负手之时拂尘轻扬,气若浩瀚之海,神如万古苍穹,有种令人心折的从容,“如遇心之所系,本就是莫大的幸运。”
他的身形渐渐消失,余音绕梁间,这窗外名山色泽也变得鲜艳夺目起来。
史艳文恍然回神,才发现那漫山遍野的金黄梧桐,灿烂繁盛,无边无际。
相遇,就是幸运吗?
那离别,岂不是大大的不幸?
他揉揉眉心,抬手合上窗户,转过身。
“你在叹气?”
一道身影猝然出现,史艳文头皮一紧!
他临危不乱,只两眼高深莫测地凝视着眼前人,最终从那纯粹关切的目光中辨出眼前人的身份。
是素还真,但不是师尊。
难怪那个人刚才突然离开,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
这是他的识海,有他亲自设下的屏障,素还真怎么来得无声无息,竟像毫无阻挡般?
他面露思索之色,不同于素还真一身青花素袍,漩眉朗目,天踦爵神色玩味,如异域番邦美少年,一脸单纯好奇,“你那副身体不过孩童,又无真气护体,吾为何不能进来?”
难道史艳文还有灵力留存?
“……”差点忘了这件事,史艳文当即朗声一笑,借机转身将窗户打开,背对着他道:“在下纵然身体退化,总也还会给自己留一线保命手段。只是没料到素贤人竟来此自如,果然不愧为苦境神人,吕某佩服。”
是这样吗?
天踦爵扫眼窗外大片大片的金色梧桐,如金色浪潮一般,意味深长道:“既是保命手段,为何昨夜不用出来?”
“昨夜睡过了头,在下实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史艳文眼观鼻鼻观心,义正辞严地说:“若非素贤人搭救,吕某只怕有去无回。”
“你将自己在儒门的消息传扬开来,不正是为了引他们而来?却偏偏在这时候睡过了头。”天踦爵低低地笑了声,隔着半步距离,忽而放轻了语气,竟有几分不加遮掩的得意,“艳文,你在说笑吗?”
艳文。
艳、文。
史艳文愕然回头,却在近在咫尺间冷不丁对上天踦爵黑白分明的眼,如黑夜中两泊月光,盛满笑意,神采飞扬。
就连倒映在他眼里的自己与身后无垠的梧桐,都被清辉泼洒。
闪烁着的星子大放异彩,树干蓦然摇曳,倾泻的云团捧出圆月,在木格子窗外熠熠生辉。金黄与月白交织成朦胧奇幻的色彩,美轮美奂。
有种奇异的草木清香突袭而至。
史艳文蓦地反应过来,拉开距离,一侧眸将目光投向窗外,“什么时候知道的?”
“昨夜。”天踦爵皮肤透明,看他的眼神如雾里看花,语气莫名,“很紧张吗?”
“怎会?”
“不紧张?”
“当然。”
“可,外面的风乱了。”
“……”
识海真实地反映着他的内心,这里风光明媚,他也心情愉悦。这里风急叶狂,他便难掩躁动。
史艳文的确没紧张,只是天踦爵出现的时机实在不太巧。
就像是被什么人,因为什么目的,而故意引到这里。
他将眼底翻滚的波澜压回去,身后的动静反而越来越大,让他瞬间有种被人从里到外看透的窘迫,而后在天踦爵意味深长的注视中反手合上窗扉。
“只是个名字而已,前辈也不算赌赢。”
名字只是符号,名字后的故事、来历才是重点。
蒙蒙清辉洒过窗柩,草木盈芒星,若混沌仙雾,天踦爵的面容缓慢生出变化,白发雪肤,高挑清雅。
“如此,倒也不难。”
他的声音也褪去了天踦爵的轻盈,染上从容不迫与胜券在握,润若珠玑,白发垂至挺拔腰际,越发有了中原神人该有的气魄。
素贤人的本相,果然与那个人气质大为不同。
史艳文彻底放下心来,语带试探,“不过素贤人念出这名字的时机倒是比在下料想中早了许多,莫非是有神算子指点迷津?”
“譬如?”素还真滴水不漏。
“譬如天外飞仙,”史艳文玩笑道,“又或者世外神魔。”
素还真喟然长叹:“素某此刻手中若有如此大的力量,又怎会以化体行走苦境?艳文切莫再打趣素某了。”
他的眉峰微蹙,此话并非作假。
房中灯火亮了起来,史艳文拂袖驱散雾气,丝丝暖意涌上足底,放缓了声音问:“为何来找我?”
特意赶来红楼,深夜潜入识海,当不仅是为了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吧?
即便史艳文也知道,自己的名字很是特别。
素还真果未瞒他,“昨夜之事,有些不合常理之处,还望阁下解惑。”
阁下。
这两个字似乎暗含了几分凝重严肃,史艳文有预感,他的目的只怕不是为了自己。
那么,就免不了一番斟酌了。
“先坐下说。”史艳文亦正色,请他入后方轩台。
素还真颔首,“好。”
至此时,素还真才真正开始打量这处识海幻境。
美景妖娆,山海庞大,而细微处落叶飘飞,窗柩似有些老化,脚下翠竹排列,落步无声。
这里实在安静悠然得很,也意味着主人家的确心无杂念,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烦忧。
史艳文已绕过屏风,在轩台棋盘左侧的凭几软垫上坐下。
轩台之下瀑布长流,白珠飞溅,远山云蒸霞蔚,气势宏伟,神虹开道,竟是白日景象!一处识海,竟能日夜颠倒,似又暗示着主人家复杂多变了些。
素还真的视线落在那最远的山头,微微一怔,视线再转,顺着瀑布往下,果然望见一方凉亭,吃了一惊。
“怎么了?”史艳文看他不动,好奇抬头。
素还真敛下神色,笑着在对面坐定,扫过棋盘,“你在排棋?”
史艳文点头,从旁取了本棋谱给他,“这是艳文长辈留下的棋盘,我已参悟近百年,却仍是无法钻弥其道。”
他给得甚是顺手,素还真也趁便接过,翻开细看两眼,于某些棋路上竟很有几分眼熟,心里越发起了嘀咕。
这里……怎么竟有琉璃仙境之景、物?
“说罢,”史艳文提起白子摩挲,在未竟的棋盘上瞄了两眼,对他道,“素贤人亲自寻来,必然事情不小,艳文若能尽绵薄一二,也得甚慰。”
认真起来了。
“昨夜吾追出红楼,遇见一黑袍人。”
素还真漫不经心地翻着棋谱,一面扫过棋盘上的走势,却又比自己的路数复杂许多,章法乱中有序,一时却难领悟。
“此人费尽心机将你拐出,若要夺取性命,为何不中途着人直接动手,反而要带到他的面前?”
史艳文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何事,随手落下一子,捉其角势,反问道:“依素贤人看来,这是为何?”
素还真合上棋谱,盯着那枚白子的位置微微挑眉,“有利可图。”
“自然。”史艳文又取黑子,斟酌危坐,垂眉观察棋路,“此人也不是第一出现在艳文面前,他一来想要我的尸体,而我碰巧发现了他的秘密,二来又想灭我的口。”
与素还真所想大差不差,但他此刻却有些心不在焉了。
他捻起一枚黑子,在史艳文思索间落于棋盘,笑着说:“这棋谱上有记载,吾帮你喂棋。”
史艳文诧异,“你都记住了?”
“不才,素某也有过目不忘且融会贯通之能。”
“……”
这话好像是在炫耀,不过史艳文也没当真,那棋谱玄奥之处并不在于招式变化,而在于落成的棋局。
史艳文再取白子,在某个方位继续落子,一面分心道:“可惜的是,艳文实在不知自己到底在无意中发现了什么,竟惹得他屡屡追杀,甚至闹到龙首面前。”
黑子从容不迫地追上,素还真放松身体靠着凭几,惬意疏懒的样子让史艳文也放下了警惕,支着左额打量棋局。
“上一次与他见面是在何时?”
“南武林,吾同他在森林中不期而遇,他突然出手,才令艳文猝不及防。”
偷袭。
素还真有条不紊地说:“你背后所留剑招,想必不是来自于他。”
史艳文顿住,心思有些偏了,不自觉地放下白子,“自然不是,素贤人不是知道?”
“总是要确认一番,”素还真轻松地问,“那他怎么会在你身上留招呢?”
“说来惭愧,也是当时事发突然,我在逃跑间不辨方向,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,仓皇之中便与此人不期而遇。可惜还未看清他的面容,就被他含怒留招。”
此后史艳文以为是那黑袍人追来,自是不肯留在那是非之地,自然溜之大吉。
阴差阳错间,史艳文被两个人攻击,还都被攻击得莫名所以。
若非素还真那日在时间城看出剑招熟悉,他一直以为这两个人是一个势力,如今想来……保不齐是自己当时混乱之下做了什么,引起误会?
他迟疑几息,再抬头,素还真却又放下了一枚黑子,说:“此事倒也好印证,若有误会,素某居中调停便是。且说那黑衣人,他在言谈中曾提及……”
“提及什么?”
“你有些特殊。”
“……”
素还真抬眸,神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无辜,“如此听你,你们倒不像是不期而遇,更像是积怨已久?”
史艳文面不改色心不跳,放下一枚棋子后道:“最初相遇的确是偶然,可他追杀我许久,我为了保住性命,的确……使用了某些独特法门。像是被他发现,所以今日才会越发穷追不舍吧。”
“那,你逃过了吗?”
素还真凝视他年轻俊郎的面孔。
“当然,我逃过了一切追杀。”
棋路有些乱了,史艳文用白子敲着棋盘,略作思索,凤眸微挑,妙韵横生,“如若不然,此时此地坐着的是谁?”
素还真“哈”的一声,再下一子,“那小友与那黑袍人追逃若久,他既能解你之秘,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别的线索。”
他抬起眼帘,把史艳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线索倒是有,可这线索说出来……
“不方便吗?”
良久,史艳文摇头,“此人,或许是佛门之人,能伤我至此,就算是偷袭,实力也不可小觑。”
佛门。
——吾本也想放他一马,若是他不如此出风头的话……可惜了,谁让他偏拜了梵天为师呢?
棋盘再无人落子,史艳文面带愧色,“艳文随难民上云渡山之日算过,唯在梵天身边,方能转危为安。”
而梵天似乎也看出了什么。
云渡山张开双臂,成为了他的庇护所。
素还真盯着棋盘,眉心微蹙。
史艳文见状,终于明白他的来意。
他是为了梵天一页书,那护守白莲的渡世真佛。
“当时艳文被人贩子带来北方,此人多半已经摸到线索,知道吾幼年模样。以艳文彼时情形实在难以应对,只能寻求庇护,却绝非是为祸水东移。”
所以他才会在成为吕望生之后,毫不掩饰自己的成熟与聪慧,就是为了吸引那人的目光。
“前辈渡世,自愿自行,此事素某并无意见。”
换了素还真自己,也很难对一五岁小童的求救视而不见。他忧心的并不是这件事,而是这棋盘。
昨夜出现的异人划过眼前,素还真重新端详起史艳文,疑窦丛生。
可话题至此,已可打住了。
至于那骨灰之言,素还真动了动嘴唇,到底还是没有开口。
“时间不早,素某也该离开了。”素还真坐直了身体。
史艳文起身送他,看他身后瑞气贯长空,白雾翻涌,青山如画,似有大道纹理缓慢勾勒,即将陷入一种物我两忘的顿悟状态,连忙开口:“晚辈自知梵天责任重大,对曾发生过的事情闭口不言,是以梵天师尊如今也不知道南武林发生的变故。”
他极欲解释的样子,像是生怕素还真误会了什么。
他自然是怕的,还怕这误会越来越大,在将来某个时刻成为导火索,让自己彻底失去这个朋友。
但此刻更怕素还真回头。
素还真目光复杂地在他当风衣带上停留瞬息,也不曾想到史艳文居然这么在乎自己的反应,竟有几分心软。
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半晌,各有所思,难以言表。
良久。
素还真心下暗叹,似无奈又动容,思及二人辈分差距,不由得抬手,提起史艳文忘记取走的黑子。
白雾漫上轩台,史艳文掌心微凉。
“素某相信艳文无害人之心,”他将棋子交到史艳文手里,以长辈的身份抚过他的头发,眸中泛着柔和的光芒,“你别多想。”
史艳文眼睫一抖,颧骨肌肉轻抽,欲言又止。
素还真一片体谅后辈的仁义之心,唯恐对方误解,止此一句,反倒心里发虚,自己先即消失。
轩台之上鸦雀无声。
远山道纹逐渐消退,露出满山大雾,与雾气之下的苦境山河。
史艳文眉心跳动,忽然有种误入泥沼的沉重感。
他固然不带任何恶意越界而来,但……也并非全无目的,素贤人用心之深,却叫他将来如何应对?
唉。
果然,人的魅力还是应该适可而止。
①:出自《史记·鲁仲连邹阳列传》,西汉·司马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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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这一章跟柳色新的最新一章可以一起看,有关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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