圈地自萌,先撩者low。本命素还真、史艳文,吃正常成年人的爱情,拒绝炼铜女化
 
 

【素史】曼达罗(番外5·三年)

菩提了悟宫落在了翠环山上。

素还真从前喜欢将这庞大而又危险的东西藏在高山深谷,可史艳文是个念旧的人。他略一思索,便冒险将目光投向了琉璃仙境——一个历来备受瞩目的地方。

竹掩飞泉,荷香成阵,莲台波池雅阁令人油然陷入回忆之中。

此间主人不在,史艳文走出菩提了悟宫时扫了一圈,“这里有些不一样。”

山崖之旁有烧烤架,莲台坝中有练武场,亭檐顶下挂着晴天娃娃,谁的纸风筝还挂在房顶,哪个描的灯笼滑稽又粗糙,一张碗大的猫脸上写了个“狗”字,属实离经叛道了些。

“这里倒也不算十分特别。”素还真见过的特别之地不胜枚举。

“我们擅自来此,是不是不太好?”

这里布满妖气,因果残留的痕迹也极重,看来他们还来迟了些。

素还真背手侧头,凑近了盯着他的眼睛,容色如莲,目光清澈,“哦?”

瀑布的水雾把暑夏的炎热都冲散,凭几下的竹垫清爽冰凉,阳光穿过绿竹林,在水面反射出银芒。

素还真长高了好些,体魄眼神都不自觉地流露出压迫感。

史艳文同他对视片刻,脸色尴尬地移开目光,刚好落在棋盘上,“你都知道,又何必刨根问底?”

棋盘上还摆着未竞的局,黑白二子缠得相当胶着。

此情此景,很是眼熟。

他失了失神,肩膀却被人握住,素还真胸腔微颤,笑声贴着他的耳垂,嗓音清爽道:“素某是想有些人口不对心,明明很喜欢此地,却偏偏还要……客气。”

史艳文推开他入座,斜瞄了眼竹林,“初来乍到,不问自入,总是要拘礼些。”

素还真笑了一声,优雅入座,“坐罢。”

他低眉观察棋路变化,佩剑压在菩提了悟宫,肩上只放着把拂尘,比从前更加从容自信,通身一派疏阔气象,时时如仙人坐忘太清。

其实对寿数不长的普通人来说,素还真也本就是仙君神人。

“这片残局盖为消遣,下棋之人心不在焉,棋差十七招,游戏之作。”素还真抬起眼帘,目光落在他右手,“想续盘?”

史艳文才碰到棋子,“你猜得这般准,下起来好没意思。”

素还真笑了一笑,神俊非凡,“要续盘也无妨,不错此局吾胜算不小,你要赢还是输?”

“这输赢,自然是要我自己来下才算,”史艳文身体前倾,手肘撑着棋盘,随手落下一子,玩笑似的,“檀郎,你要同‘素还真’下棋吗?”

白发盖住了棋子,素还真捏着棋子漫不经心,须臾伸手。

史艳文后颈微麻。

棋子从他的喉结往上滑,抵住了下巴尖。

“之前是素某无聊,也不愿插手太多平行世界的运行变化,所以不免浪费些时间。至于如今,”棋子一落,素还真收回目光,“不无聊了。”

话音方落,竹林之中便传来窸窣一声。

棋局不紧不慢,来人也没有上前,波澜不惊地靠着猗猗绿竹赏完整片棋局。

那是这个世界的素贤人。

他温静豁达,如晓风晨雾,从翠环山仙境上步下人间,成就自己的“返璞归真”,成了万众敬仰的“素贤人”。

他没有素还真身上根深蒂固的复杂,那份复杂也并非素还真刻意展现,而是他看过太多人间而自然沉淀下来的思考痕迹,也是无尽岁月因果轮回的道则领悟而赋予的神秘,更是那身不知深浅的力量予人难以忽视的强悍。

然而大道至简,素还真周身气势一敛,便如山涧流水、岭南清风般朴素自然,不留痕迹。

而这位素贤人,他的自然更添几分难以纾解的轻愁。

尤其在听说了他们的来意之后。

“或许你们所说是真,但此事却非素某可以做主。”

素贤人为他们添茶,声音仍是不疾不徐。

“吾要先取得他的同意。”

茶水杯是几只干干净净的竹节,浅绿透明的茶水熏着淡淡的苦涩,把人影也变得迟疑起来。

“小郎君当年隐居之时的确出过意外,也不知何故,突然停了呼吸,但却并未身亡。”

“小郎君?”素还真侧头对着史艳文勾唇,意味不明道:“很可爱的称呼。”

素贤人轻咳,竟有几分脸红,“见笑了。”

史艳文莞尔,好老实啊。

话说素还真那小郎君断了呼吸之事亦曾传为一时奇谈,奈何寻遍众人也是束手无策,亦不知何时就会撒手人寰,确为素贤人心中一大遗憾。

他已为此寻遍异法,终无所获,一度也曾以为那是病,如今听这两位说来,这是法。

他无意追究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,既然是法,那就该用法来治。

他停下来,瞳中映入澄澈灿烂的星河。

亭檐拱出一轮明月,把那脸上的忧愁也照得分明。

“我不知他是圣贤君子,亦不知他的前身职责,他出现在我面前,是予我孤寂多年的解救,是填补劣者经年遗憾的心上人。是以,我不会他将他假手于人。”

素贤人不信任他们。

素还真退而求其次,放下竹杯道:“既如此,我们不妨定下一年之约。这一年,阁下自然可以寻遍大江南北为其找到解法,我等也可静观其变。但一年之后,阁下若是苦无进展,那么,吾会出手。 ”

素贤人微微蹙眉,“为何是一年?”

气氛蓦地寂了下来。

茶水香雾撩人,史艳文放下茶杯,肩头往右轻偏,下巴垫着素还真的肩膀。

面面相对,这画面让素贤人有些受不了,眼角微微抽搐。

素还真密长的眼睫下压,瞳中映出双碧蓝清净的瞳,心下一哂,伸手在他刘海上屈指一弹,“别闹。”

须臾。

他望向那位年轻的素贤人,“他只有一年时间。”

……

素还真同那位素贤人定下约定,转而同史艳文来到这个世界的史君子面前。

或者,叫他小郎君亦可。

这位小郎君如今在武林上寂寂无名,至多只是名不见经不传的素还真道侣。

他隐于乡野之间,种了一片果园,开了一方药堂,所居之地只是简单的木质庄园,可的的确确是个人口充实的大家族。

两人悄然行至庄园之前,正好见几个年轻人前后奔出。

素续缘行在前方,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,回头问俏如来,“昨日晒好的人参带了吗?”

“还得再晒两天,”俏如来扛着布包出来,大步往前,“人参还不够用,南行跟浮云又去山上采了。这时节也没什么大的症候,一时半会肯定用不上。”

“说得也是。”素续缘想了一想,而后靠近他肩膀,压低声音问:“叔父还没给答复啊?”

俏如来苦笑,“小空拐着银燕跟霜出去做生意,把人家商会给揍了,爹亲跟叔父明辨是非去了。”

“讲道理?揍谁?”

“银燕是老实人,一般不会生气,兴许有什么误会吧。”俏如来矜持地说。

“哦?”素续缘撞了下他的肩膀,“又唱红白脸吧?”

一个揍人,一个讲理?

俏如来到底没忍住,“文武双全嘛。”

说时天上白鹤飞过,两人停步抬头,就听白鹤突然传下一句俏生生的话来。

“大堂兄二堂兄,爹亲说今日晚些回来,让你们不必等了。还有大伯父说近来公开亭不太平,你们早些关店休息,晚上记得打开阵法……哦,还有村里有人过来收苹果,我去果园等着了,二堂兄,你空出手后过来帮帮我呀。”

素续缘抬手挥了挥,“午后我来帮你,账本带了吗?”

“带上了!”

白鹤翙翙翅膀,仰天长吟,轻快愉悦地朝着南边飞去。

待几个小辈去了,史艳文才从林中走出。

这里实在是个清净之乡。

他走进去时,自入门处的小石潭旁停顿,水清可见底,游鱼浮于空,史艳文在水边停了片刻。

水中倒影清晰,只有一人盎然玉立,莲冠雪容,明朗又深邃。

“不必看了。”

素还真如一道风飘过,骨感修长的手指顺势捂住他的眼,如秘密温存,呼吸侵入他的耳孔,“很快,很快这里就会有你的影子。”

世界留不下他的痕迹,水里也没有他的影子。

史艳文转过身,依赖而信任地靠入他肩膀,却道:“这里因果的痕迹好重。”

素还真轻轻抚着他的腰背,这里的每一寸都是素还真亲自改造,这身体、这灵魂都是在他手里重获新生。

如今,只差最后一步。

“在亢奋吗?”素还真轻笑着,声若迷蛊一般,让人心猿意马。

史艳文控制不住自己。

他浑身的因果都在叫嚣、渴望,心口炙热而狂烈,血液也在冲着头顶冲击。

他抬头去看那张篆刻在灵魂中的面孔,被那眼中的柔和与包容抚平所有焦躁,终于冷静下来。

史艳文微微点头,“檀郎……”

素还真嘴角漾出笑意,露出博大而无私的胸怀,又仿佛设下了一个无边无际的牢笼。

“你要什么,素某给你。”

不过是一年时间而已。

他抱起人,一步消失在水边。

将近傍晚,院中闹哄哄起来,几个小子滚入水中,搅乱一池清水。

这一家人口颇多,除了这个世界的“小郎君”史艳文之外,连同罗碧与忆无心、雨音霜都在,除了那三个孩子,还有一个容貌极消素还真与史艳文的兔妖留浮云,与一个五大三粗的白虎妖族度南行。

两只仙鹤并驾齐驱,满院子的狐狸老虎妖兔打成一团,妖气冲天。

“热死了!叔父,寒瓜还有吗?”

“爹亲,绿豆汤也是可以的。”

“我也要绿豆汤……”

“加冰加冰!”

妖物尽数幻做人形,小空懒洋洋地磨蹭,“不行了,动不了了,素续缘你快来给我把把脉,我肯定中暑了、啊!”

“中暑了就下水去泡泡吧!”留浮云一把将他按进水里。

“靠!偷袭!”

雪山银燕眉开眼笑,一把扑了过去,“二哥,我来帮你。”

三人打得水花乱溅,度南行顿时急了,上衣一脱,如炮仗般砸了进去,“二打一不公平,浮云我来帮你。”

雨音霜连忙同忆无心离开水中,站在岸上气结,“我衣裳都湿了……”

“别管他们了,”俏如来拿了两个特大苹果给她们,“快去更衣吧,叔父肯定去切寒瓜了。”

女孩儿相视一笑,捧着苹果转头就走。

“一回来就闹腾,”素续缘叹口气,顺手把旁边的背篓捡起来,看看里头的成果,眼睛一亮,“除了人参,还有灵芝?南行今天收获不错啊。”

俏如来经过水缸,见缸中莲蓬长势喜人,笑了笑道:“这叫‘放虎归山’。”

素续缘正脱了鞋要进屋,准备把人参灵芝都带进药房,闻言竖起大拇指,“高!”

“哈哈……”

说时,罗碧正好提着两个大寒瓜出来,看水里几个青年浑身湿淋淋的,简直衣不蔽体,脸色刷得一黑。

男孩子打闹起来不成体统,可庄子里还有女孩儿呢,这像什么样?

“小崽子!”

两个大盘一放,罗碧把袖一撩,开始逮人了。

水池之中浑浊不堪,湿了整齐的石板地,润湿了一双白靴。

史艳文按着楼上的栏杆俯瞰,手腕上的白镯忽然晃得厉害。

那位小郎君刚扛着两袋大米进来,就见罗碧左手狐狸右手白兔往房间丢,女孩儿们就在旁边看热闹,不禁摇头。

他头上有些汗,笑吟吟地隔着一段距离同俏如来几个点点头,转头先将东西送进厨房,而后才上了二楼。

入夏时节,蝉鸣声声。

阳光从月洞窗中照射进来,地板也是暖烘烘的,飘纱好像也快融化了。

他在屏风后引水擦洗后换了身象牙色的魏晋叠领大袍,从屏风后出来时往窗外扫了一眼,后花园中百花争艳,各处明媚鲜艳,连他的眉骨眼帘都带着愉悦。

这间屋子宽敞倒是宽敞,但洗浴之地只隔着屏风,如同单独在寝室中开了个小房间。寝室中也不设桌椅,只有床头往南几丈地方略高出一个平台,摆了条案凭几、笔墨纸砚,又兼顾了书房的作用。

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。

此起彼伏的蝉鸣不知疲倦,稻田中的青蛙也开始呱呱作声,很快天色将暗,远处田埂上的稻草人张开手臂,影子被逐渐拉长,扭曲的面孔正对着他。

他靠着凭几歇息,手里抱着个竹夫人。

既无呼吸,也无心跳,犹如死物。

香炉很快燃尽,蝉叫蛙鸣都停歇了,四下鸦雀无声,庄园之外星垂野阔。

楼梯上传来脚步声,他才回过神。

“我正要下去,该备晚饭了吧,他们今天想吃什么?”他忙起身,转头正好见罗碧走进来。

“有什么吃什么,我们是厨子吗?”罗碧抱着手,“素还真来信了?”

小郎君点燃灯笼,眼睛随即亮了一簇星火,“马上就是伏夏,素还真说等手头事忙完,我们就去南方走走,途中也顺便寻妖族前辈指导孩子修行……”

“我不去了。”罗碧打断他的话。

小郎君一顿,“不去了?”

罗碧别过头,面无表情地素:“我要闭关,中秋时再去接你们。”

罗碧身上突破的气息很沉,小郎君沉吟道:“也好,你此刻安心修行才是。”

他往前走了几步,来到罗碧面前,又笑道:“不过我记得你上次答应过无心的,这次可得自己去解释了。”

走得近了,罗碧也没听见他的心跳。

“知道,”罗碧皱眉,换了话题,“素还真说什么时候动身?”

“下个月,六月初一,”小郎君将灯笼插在楼梯口,望见楼梯之下还在理药的素续缘,“往南方各处走走,果园我会请人照顾。”

灯笼照亮的范围有限,他提步往下走,黑暗亦步亦趋。

罗碧拿起灯笼,小郎君却突然回头。

他的视线落在那黑暗背光的走廊角落,疑惑一闪,微微摇头。

“没什么,”他换了话题,“我看他们精力充沛得很,今晚一起包饺子如何?”

罗碧偏身朝底下看,几个小子已经开始拿瓜皮打仗了,调皮捣蛋。

“我看让他们吃点剩菜就差不多了!”

话虽如此,当夜堂屋之内,仍是面粉满天飞。

罗碧的怒吼声绕梁不绝。

星斗漫天,月上中宵。

史艳文坐在二楼栏杆处,低头注视着院中纳凉的八个人,“他看见我了。”史艳文不安地转过身,瞳中认真而严厉,“你看见了吗?”

“他感应到你的情绪波动,因为他接触过祭灵。”

素还真安抚着他,最后一条因果就在眼前,史艳文的本能在蠢蠢欲动。

这是生死的渴望,已经不是理智可以完全控制。

尤其是,当他们发现,这位小郎君身后还追随者祭灵的诅咒!

祭灵不单只是杀了这个史艳文,夺走了他的生机与寿命,更在他的身上下了诅咒。

“事情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麻烦,”素还真皱起眉头,眸中如覆寒霜,“要两全其美,务须先化解诅咒。”

楼梯下又传来了吱呀声,小郎君上来了。

史艳文感觉到了因果在靠近,手腕上的白色镯子在拼命震颤。

最后一缕因果,最后一缕生机!

祭灵需要它,史艳文也需要它!

但,这位小郎君同样不能失去它!

史艳文深吸口气,转身看向素还真,“帮我。”

“好,”眸中冷意融化,素还真温柔如水,“你听话,别靠他太近。”

……

那股渴望的吞噬之力太过猛烈,史艳文觉得浑身都是热的。

他回到菩提了悟宫,可那宫里的尸体却还冷得如千年寒冰。

素还真在窗前吻他,史艳文的膝盖都在他身侧蜷了起来。

这刺激直达灵魂,史艳文渐渐支持不住,倒在氍毹上,臂间拥抱的身体将这冰冷的房间整个烘热了。

素还真听见了呜咽声,手掌顺着那胸膛往脖颈上滑。

这里的每一寸颤动都是素还真亲自调教出来的,一呼一吸都在下意识地配合着他,哆哆嗦嗦地失神。

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呢。

素还真捏着他脖颈的手不轻不重,却叫史艳文莫名得难以呼吸。

“艳文,”素还真忍俊不禁,捧着他的脸,目光好似岩浆般吓人,“一个吻就受不了了?”

史艳文咬紧牙关,颤抖地望向那冰床上。

这元神在那躯体中凝聚,那躯体的情况与这身体别无二致,那躯体有问题!

“你做了手脚。”史艳文又急又气,“你做了什么?”

他不是这么敏感的人,不过一个吻而已,不过就是摸两下而已,怎么会这么……受不了。

史艳文想到这里,想到复活后的日子,几乎要慌了!

这沉积多年的热情汹涌狂裂,素还真的吻缠绵柔软,却只是轻轻一碰,就让人觉得口干舌燥。

太夸张了。

素还真伏在他耳边低笑,笑得人头皮发麻,手指骨节在他的后腰窝用力一碾。

“这么多年,为夫总要做点什么……是不是?”

史艳文大腿蓦地收紧,条件反射地抱上素还真的腰,随即动作一顿,喉中溢出声清吟。

素还真听得通体舒泰,咬着耳朵笑,有种要将他连皮带骨吞咽下去的凶狠。

“可惜你还未彻底恢复,否则刚才这一下,怕要吸要把人魂都吸走了。”

史艳文登时失声。

一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。

游行的一家去了南方,两个月时间,素贤人似乎将武林上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。

那庄园中也无人,罗碧朝着北方而去。

他同素贤人约好了,一个往南、一个朝北,暗中去寻救人的方法。

然而结果必然是令人失望的,无数过往都证明了一件事:只有因果,能杀因果。

中秋之前,素贤人带着小郎君回往琉璃仙境,途中收到两封传信。

一封来自道门好友原无乡。

——南北道宗大患已除,倦收天也已空出手来。百年一届的罗天大醮即将开始,好友若是信我二人,不妨再借罗天大醮一试,或能逆天改命。

第二封来自定禅天净琉璃。

——千瓣转生莲已大成,若无意外,可以续命矣。

同月,素还真与史艳文再度来到他面前。

“解咒之土已送抵菩提了悟宫,然因果之法不可轻易试探,你不能让他陷入险境,他的诅咒即将应验,任何一点危险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。”

史艳文那看见小郎君正在渡口上带着孩子们钓鱼。

那样鲜活的情绪,不该配上这样死寂的身体。

一种尖锐的刺痛从肺腑穿透,史艳文声音低了下去,“他应该很想回家看看吧。”

素贤人面不改色,“我知道。”

事已至此,素贤人还是不信他们。

素还真提醒他,“若当你那良人有一日神不思属,时有游魂之症出现,只怕一切来不及矣。”

素贤人呼吸微紧。

“他已经有此症状了,是吗?”

史艳文心下有些难过,若非当初留下的遗憾,也不至于影响如此多人。

可素贤人什么都没说,而如一苇渡江飞上船头,若无其事地蹲下去帮忙。小郎君抬起头,手指替他捋了捋发丝,相视一笑。

船朝着琉璃仙境而去。

少顷。

一封信贴着水面送上他们掌心,贴上写着“豁然之境”。

两人面面相觑,暗暗叹息。

十月,素史二人抵达豁然之境,剑子仙迹出山,前往琉璃仙境。

十一月,南北道真发下请帖,邀请各方与会,共享罗天大醮。

次年二月,净琉璃将千瓣转生莲送抵道真,共辟道场,卓选护道之人。

三月,罗天大醮筹备稳妥,剑子仙迹传信琉璃仙境,已将各方道者请至道真。

因果的诅咒在肉眼可见的加剧,无奈何,素还真以信引小郎君前往华山,史艳文以决斗之名试探,打入一缕因果之力,暂且维系其命数运转。

四月时,距离约定的时候只有两个月不到。

四月末,素贤人眼看罗天大醮已经准备完毕,这才终于点头,做出第二手准备——将二人引荐给小郎君。

见面那天,史艳文在菩提了悟宫中稍作准备。

他同素还真换了张面容。

史艳文不过取了自己曾经行走江湖时的化身,只要应付过去便足矣。谁料一转身,却见到张熟悉面容。

青袍长衫,负剑执尘。

无名。

素还真走到他面前,替他将腰带束好,动作自然,神色平静,说出的话却叫史艳文头皮一麻。

“吾被关在神山后殿时,其实能够感知到中原的情形。”

过去之事不堪回首,史艳文低眉,“是吗?”

手掌握住腰杆,素还真若无其事地将他往怀里一拉,回味般道:“本以为舍弃曾经的情感,重来一次会有所不同。”

史艳文已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,捡起旁边的玉冠为他戴上。

“没有不同。”史艳文没有移开目光。

素还真轻笑,手掌往下一滑,拍了拍。

史艳文的话顿时说不下去了,他英俊从容的面庞一下窘迫几分。

这日天气晴朗,翠环山上云色净明,黄鹂鸟儿攀在指头啾鸣,阳光从屋檐下洒过,给玉波池面都洒了一层晰暖柔光。

素还真下了山,在山径小道上第一次同那位小郎君正面交谈。

那确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人,死亡如影随形,他的目光却始终平静,云淡风轻地落在了道旁翠微青草、远山扑簌白鸾,赏暑夏的阳光,听山涧的水吟。

他们上了山,史艳文静坐的身体止不住颤抖。

小郎君似仍能够感知到史艳文的不同,眸光相对的刹那,史艳文清晰地看见这位小郎君眼里的惊戒。

史艳文目光不受控制地灼烫几分,最后一缕因果触手可及,可这位小郎君身上更有意思。

这小郎君,就像是另一个自己。

他的身上有祭灵的因果与诅咒,有人间暗中的赠予与保护,有流落到另一个人世的孤独,有对故乡挥之不去的思念,还有时间……死亡。

他是个死人,自己也是个死人。

是夜,史艳文热切的心又凉了几分,他伸手握住素还真的手,十指相扣。

“檀郎,”他抬起头,过往剜心的身不由己再度喧嚣作痛,目光哀伤,“太像了。”

如果他不活,我如何能活?

素还真搂紧他的胳膊,目光微沉。

未过几日,入五月。

五月初一,戮世摩罗以扰乱罗天大醮之名,引小郎君至罗天大醮。

南北道真之掌舵者一齐发力,网罗诸天地神明,开数千黎民道场。

同日,菩提了悟宫活佛于道场暗伏三藏考验,重启过去境,偷梁换柱,送素还真入前身过去。

同日,素还真以大法力借神骨横渡虚空,引渡昔日九界最后一抔故土,炼化诅咒,再塑奇经八脉,又凝三魂七魄。

六月半,罗天大醮上,有双异之体同出、无数异象竞生,瑞光横扫八方十界,挡尽三千里恶气,惊世骇俗!

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罗天大醮劫数,八方神力汇聚,借千瓣转生莲与接引道土为最后的史艳文重铸根基、延续生命。

同日,史家郎君向死而生,得先天纯阳金刚道体,一举堪破三大劫九小劫,踏入先天之境!

同日,素贤人自过去境挣脱而出,历劫归来,修为暴增,以短短三百岁余,一跃而成同境魁首!

同日,素还真无尽岁月收集因果,看尽世间轮回,以史艳文为引、因果为桥、轮回入道,一界因果道则感悟运转,得万万年之厚积薄发,终得修成因果轮回大道小成,升入凡仙至尊!

同日,一缕白链卷出无上因果。

彼时罗天大醮之上突生变故,接引诅咒带来了因果业火,烧得所有人束手无策。

就在那小郎君睁开眼的刹那,罗天大醮彻底崩溃,素还真竟同时迈入了至尊之境。

这漫长的岁月与流浪为他积蓄了厚积薄发的恐怖实力,就在最后一缕因果现世刹那,素还真身上真气震荡,猛地爆发出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力量,将所有人逼出数百丈。

与此同时!

三尺青锋划开雷霆,宛若疾风骤雨般,无尽剑芒赫然出现,一瞬荡尽无数业火诅咒。

但见灵气成漩,宛若龙卷风般朝着中央呼啸而来,刹那将遮天蔽日。

素贤人抱紧还未反应过来的小郎君一退三百丈,再抬头时,瞳孔猛地一缩。

只见青袍幻去,黄袍加身,那张陌生面孔变得与自己如出一辙。

而雪鬓之上染就金芒,风云卷动间,一声长笑震破死寂般的平静。

素还真身体竟悬在半空,脚下白莲姚娆,玉扣环腰,冰肌如莲,通身清骨琦玉,道韵之浓使人触目惊心。

他微垂眼帘,宛若菩萨低眉,谪仙惊世,令人见之忘俗。

那掌中碎玉般的白链缓缓凝聚、颤抖,似竟也在惧怕他的威严!

他启唇一笑,周遭百里灵气竟也疯狂聚散,拱出一座高耸磅礴的金顶雪宫。

这是罗天大醮的最后一日。

史艳文朝着人群之中望过去,素贤人同那小郎君搁在数百丈外,正静静地注视着自己。

他轻轻一笑,几乎忍不住落下泪来。

“过来,艳文。”素还真的声音嘶哑,几乎有种命令式的急切与强硬,“现在!”

史艳文仰头,近乎虔诚地注视着这个人。

他立足于凡间巅峰的行列,已经是自己远所不能及的强大。

他伸出手,眼中难掩炙热与激动,不等史艳文动作,一股强势的力量已经将其拽了上去,勒进怀中。

他的手掌很大,亦很安全。

史艳文从未如此轻松过,他放下了肩头的一切,听他胸口怦怦心跳。

“走吧。”史艳文松口气,“檀郎。”

素还真将因果暂时收入自己体内,他等了这么久,终于等到了这一日,此刻全身的骨、血、肉都在亢奋,如获新生般冲动!

他抬起史艳文的下颌,瞳中又浓又烫,几乎要将人拆吃入腹!

不知压抑了多少年的渴望呼之欲出,让怀中人止不住颤抖,无意识地绷紧了身体。

因果还在颤抖。

素还真喉结一动,陡然开口,嗓音却仿佛被火灼伤了。

“回菩提了悟宫,一个月后,我们回家。”

他说完,倏地转身,带着史艳文从众目睽睽之下乍然消失!

三尺青锋卷去万顷灵力,随即朝着琉璃仙境而去。

长空洗澈,云淡风轻。

有人终于反应过来,古怪道:“那是谁?”

素贤人默了默,道:“平行世界的素还真。”

“他身边的是……”

“平行世界的史艳文。”

“他们为何来此?”

素贤人低头,看着怀中重获新生的良人,展颜一笑。

“为了心上人。”

06 Feb 2023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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